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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音布鲁克研究天鹅-米乐官网app

作者:来源:发布时间:2021-07-17
马鸣 新疆生地所退休职工
往事不堪回首,但一提起辽阔的巴音布鲁克草原,就会联想到那美丽的天鹅和天鹅湖。那是一片人间仙境,雪白的天鹅象羊群一样散布于无边无际的绿色草原和沼泽之间,远处的天山雪峰映照在粼粼湖水中,野鸟们不时地演奏出的动听歌声,缭绕于蓝色的天际和白色的云端,自然之美如诗若画。
  从乌鲁木齐到巴音布鲁克翻越天山,要登上好几座达坂,最高一处山口的海拔高度达4100米。近年,随着南北交通的改善,有四五条山路经过巴音布鲁克草原,最近一条山路亦有千里之遥,崎岖难行。一般往返至少需要四五天。
  中国科学院巴音布鲁克生态站始建于上世纪70年代,道来提、热合木都拉、肖笃志、谷景和、傅春利等都曾经在站上工作过。在前辈们的努力下,1980年成立了国内第一个天鹅自然保护区。之后,我能荣幸地在这里从事天鹅研究,并在1991年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天鹅繁殖生态和种群动态的研究”(39170119)。几十回的考察经历,积累了上百万字的研究资料和丰富的摄影图片,陆续发表了20几篇有关天鹅的论文,出版了国内首部天鹅著作《野生天鹅》(马鸣和才代,1993),后来在美国出版了英文版的《swans in china》(马鸣等,2000)。并加入到国际天鹅专家组的研究活动中,担当重要角色。
  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要去追寻天鹅的足迹。就好象寻找梦中的情人,魂牵梦绕,令人心醉。下面是关于巴音布鲁克天鹅湖的一段考察经历。
国内首部天鹅著作《野生天鹅》和美国版《swans in china》(马鸣 等)
愿为黄鹄兮还故乡
  人类具有追求美的共性。天鹅就是最早被人类欣赏而倍加颂扬的大鸟之一。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其它国度,也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天鹅都是美丽、纯洁、博大、勇敢的化身。
  我国古代称天鹅为“鹄”(音hu),或鸿、鹤、鸿鹄、黄鹄、黄鹤、鸿鹤等。《汉书·司马相如传》中注释:“鹄,水鸟也。其鸣声鹄鹄”。可见其名称“鹄”字源于这种低沉的叫声。古籍中关于鹄的赞美之辞和故事很多。早在公元前三世纪,少年陈胜与同伴们聊天,说起自己的远大志向,引来他人一片嘲笑。当时陈胜不屑一辞地抛出了一句传世名言:“嗟呼,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哉!”(见《史记·陈涉世家》)。
  当年汉武帝为了与西域乌孙国(位于巴音布鲁克天鹅湖的西部)的老国王昆莫媾和,远嫁年轻女子细君于乌孙山下。遥望远去的天鹅,细君公主只能以泪洗面,她留下的“吾家嫁我兮天一方,…… 愿为黄鹄兮还故乡”成为千古之绝唱。汉高祖刘邦在《鸿鹄歌》中曰:“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翮已就,横绝四海……。”屈原的《楚辞》云:“黄鹄一举兮,知山川之纡曲。再举兮,知天地之圆方”。类似的赞美之辞真是不胜枚举,多见于《诗经》、《吕氏春秋》、《汉书》等。
  明朝李时珍的《本草纲目·禽部·鹄》详尽记载了有关天鹅的分类知识。如“凡物大者皆已天名,天者,大也。则天鹅名义,盖亦如此。”“鹄大于雁,羽毛白泽,……亦有黄鹄、丹鹄。”这里,黄鹄和丹鹄所指应为大天鹅和疣鼻天鹅的不同分类古名。《饮膳正要》将天鹅分为四种:大金头鹅、小金头鹅、花鹅和哑鹅(不能鸣叫的鹅)。天鹅为大型候鸟,关于其迁徙的记述亦很多。如《管子》:鸿鹄,春北而秋南,而不失其时。
  在国外,涉及天鹅的记述更是俯拾即是。自然科学鼻祖亚里士多德(公元前384~322年)对天鹅的研究最为深入。他不仅注意到天鹅群栖、迁徙、护幼等行为,而且对其形态结构、解剖、消化排泄和生殖器官等都有研究(见《动物志》)。与我国一衣带水的邻邦日本,称天鹅为“白鸟”,是作为神鸟来对待的。至今仍有一些名称如“白鸟神社”、“白鸟陵”等散布于各地。
  初秋的夜晚,北方星空中有一只振翅飞翔的大鸟,那就是神话中的“天鹅星座”。她在银河边栖息,里面流传着多少说不尽的故事?在艺术的长廊里,天鹅就象一位没有国界的天使,传播着人类共同的向往、追求。如《天鹅湖》(柴可夫斯基)、《天鹅之死》(圣桑)、《天鹅之歌》(舒伯特)等等,都是风靡全球、历久不衰之作。
  天鹅,永远有说不完的故事。
孤独的天鹅家族
  屈指算来,自从我第一次上巴音布鲁克至今已快四十年了,去过多少次已经记不清了。而对天鹅的那份感情,却永远无法割舍。
  天鹅项目申报国家自然基金资助之初,我们查遍了国内外数以千计的文献和题录摘要。从国内仅有的几篇研究论文中记录中国天鹅种数为三种,即疣鼻天鹅、大天鹅和短嘴天鹅(又称小天鹅)。实际上除了上述三种,再加上南半球的黑天鹅和黑颈天鹅,全球也仅剩这五种天鹅,许多种天鹅只能见于博物馆中的标本或化石了。
  在野外,天鹅是喜欢热闹的。常常聚集在一起活动,鸣声赫赫,传的很远。那些失去伴侣的个体是很难存活的。1980年12月北京玉渊潭公园枪杀天鹅事件,曾引起社会各界广泛关注,孤鹅的哀鸣声久久令人难忘。从分布上看,五种天鹅散布于世界不同角落,繁殖地是不重叠的。疣鼻天鹅、大天鹅、短嘴天鹅分布于北半球不同的纬度带,统称为“北天鹅”。因都具有白色的羽毛,又俗称“白天鹅”。其区别除形体大小以外,主要在嘴上。疣鼻天鹅嘴为红色(亦称赤嘴天鹅),有明显的疣状鼻突,是最大的一种天鹅,体重12-15千克,体长1.5-1.8米。大天鹅和短嘴天鹅的嘴为黄色,二者以喙端部的黑色形状和大小为区别标志。北美的天鹅(亚种)的嘴几乎变成黑色。白天鹅中短嘴天鹅体形最小,体重3.4-7.8千克,体长1.1-1.4米。这三种天鹅大部分来我国越冬,属冬候鸟。只有一部分留下繁殖。在巴音布鲁克繁殖的就是大天鹅,是分布最南的一个繁殖种群。过去曾有过疣鼻天鹅和短嘴天鹅的记录,如今已难觅其踪。
  黑天鹅分布于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岛。黑颈天鹅见于南美洲的巴拉圭、乌拉圭、阿根廷、智利、巴西等国。顾名思义,二者全黑或部分黑色之羽毛,最易识别。且都分布于南半球,统称之为“南天鹅”。这两种天鹅没有长途迁徙的习性,故与“北天鹅”相距甚远,老死不相往来。
  天鹅世家遗留下的几位成员,远隔重洋,南北分离,各处一方。处境孤独而艰难。
换羽中的大天鹅 (马鸣 摄)
美丽的巴音布鲁克——天鹅之乡
  雪山环绕的巴音布鲁克,冬季漫长而寒冷,夏季短暂而凉爽。五六月遇上下大雪是不足为奇的。李白有诗云:“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见《塞下曲》)。到了六月下旬,夏天姗姗来迟,当焦黄的草地泛出绿色时,美丽如画的天鹅湖才会显现在您的面前。
  巴音布鲁克,蒙古语意思为“富饶的泉水”。这里有中国第二大草原,面积约2.4万平方千米,仅次于额尔多斯。但从地图上看,其南面是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而北面则是古尔班通古特大沙漠,她就象一片绿色的翡翠,镶嵌在内陆干旱而荒凉的沙海之中。
  我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的一个夏天第一次踏上巴音布鲁克的大草原。那时山路崎岖,改革之风还没有吹进山沟里。加上这里是军事禁区,长期处于封闭状态,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印象最深的是路边的几间低矮破屋,除了乡政府、供销社、邮电局、商店、旅社和气象站外,几乎没有牧民的固定住房,当地牧民还保持着游牧习俗。当时不用深入到沼泽就能看到大群的天鹅和其他水鸟。那时的“天鹅湖”之美是名副其实的。
  “天鹅湖”实际上是开都河在天山中部环绕蜿蜒而形成的一片沼泽。俗称“九曲十八湾”的开都河全长千余里,集天山之雪水,最后注入国内第一大淡水湖——博斯腾湖。1992年7-8月,我和蒙古族助手才代沿着开都河乘橡皮伐进行了一次探险漂流。结合徒步穿插,收集了大量的实地考察资料。保护区沼泽面积约1370平方千米,海拔2400米左右。四周高山环绕,湿地以雪水补给为主。年降水量217-362毫米。年平均气温 -4.7℃,一月最低气温达 -48.1℃,是国内最寒冷的地区之一。七月最高气温也只有28.1℃。每当欧洲的天鹅跋涉数千里去北极苔原地区繁殖时,中国内陆的天鹅种群却能在这里找到一片凉爽之地。目前,这里是国内唯一保留下来的大天鹅繁殖栖息地。每年有数千只大天鹅和至少128种其他鸟类在这里繁殖或度夏。
  天鹅属于候鸟。每年的3-4月陆续迁来巴音布鲁克,四月下旬开始占区、筑巢、交配、产卵。巢位于水边,通常是多年沿用的老巢,直径1.0-2.5米。巢高出水面半米左右,远看象个小土堆,很显眼。每年产卵一次,窝卵数3~8枚,平均5枚。每隔1-2日产下一枚卵。天鹅的交配多在水中进行,借助浮力雄天鹅拍打双翅上到雌性天鹅的背上,这时雌性天鹅头颈曲向前伸,嘴朝下探入水中,尾向上翘,泻殖孔露出水面与雄性的交接器对接,迅速完成射精过程。1992年春天我们在天鹅湖中共测量了27个巢及117枚卵。卵重平均为337.50 32.60克,外径113 × 73毫米。5月6日在帐篷南的t-7号巢中发现5枚卵中有3枚重量超过400克。最重一枚达427克,外径122.3 × 78.2毫米,远远超出平均值,可谓中国鸟类第一大蛋。打破了吉尼斯记录中有关天鹅卵重量的记载。
  孵化由雌鸟单独承担,雄鸟只在附近守护。孵化期30~35天。才出壳之雏鸟,全身被灰白色绒毛,很快即可下水,为早成鸟。但在第一个月,小天鹅很怕冷,不离父母左右,有时会藏到妈妈的背上或腋下,四处游荡,露出小脑袋东张西望,好不自在。到一个半月小家伙体重迅速增长,达3.1-3.7千克,体长81-84厘米。三个月后小天鹅羽毛丰满,开始练习飞行。在安徒生的童话中,第一年出生的小天鹅被误认为是“丑小鸭”,原因就在于其羽毛不象父母那么雪白。令人难以置信,“这就是天鹅?”
  幼天鹅第二年春天换上新羽就成了美丽的白天鹅。虽然,幼天鹅出壳不久就自由活动了(早成性),但其成熟却需要4-6年时间。寿命20-30年,属于长寿鸟之列。
鸿鹄高飞,一举千里
  古希腊神话中有这样一段故事:众神之王——宙斯在和体态婀娜的斯巴达王妃莱达媾欢时,就是以天鹅为化身,潇洒地来到人间与凡人谈情说爱。由此引出无数人与天鹅的浪漫故事。回到现实生活中,人与天鹅间的隔阂却在无形中扩大。当今世界人们更关注天鹅的命运和环境保护问题。
  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国外已召开过六七次“天鹅国际大会”和无数次小型年会,出版了大量专著和文集。初步统计,自1981-2020年近四十年的时间里就有3900篇论文发表。内容包括天鹅繁殖生态、种群动态、迁徙、越冬、栖息地变化、食物与食性、生理及遗传、管理与保护等。而我国在这方面还比较落后,可供查阅的文章不足40篇。我们在编写中文《野生天鹅》一书的过程中,查阅了国外上百万字的报告,广泛收集了“国际天鹅专家小组”出版的一系列刊物和著作,与天鹅“对话”,了解最新研究动向。
  1987年诺瓦克等人最早报道了用卫星追踪天鹅迁徙的试验。此后不久,日本、荷兰、英、俄、西班牙等国多次对短嘴天鹅成功地进行了卫星跟踪。其原理就是利用天鹅换羽期失去飞行能力易于捕捉的机会,将火柴盒大小的微型发射器缚于被捕获的天鹅背上或颈部。这种装置可持续工作数年(太阳能充电),能准确及时发回迁徙期的路线、时间、途中停留的地点(驿站)和其他有用信息。比通常采用的环志、雷达或飞机等跟踪手段更进了一步。结果表明,从繁殖地到越冬地,天鹅要途经许多国家。为了安全,常常借着月光或星光游览世界。飞行距离达2000-4000千米。每年春和秋有两次这样的飞迁,可称得上是万里长征,不分国度,四海为家了。因而古人说:“鸿鹄高飞,一举千里”是毫不夸张的。
  在微观研究方面,dna指纹技术被用于天鹅遗传和亲缘关系研究上。由于天鹅雌雄难辨,通过遗传基因片段,研究物种分类、谱系分析、个体识别、人工控制性状、防止近亲交配、保护和繁育稀有物种很有用。特别有趣的结果证实,天鹅并非都是“白头偕老”,偶然也有“重婚”和“婚外恋”者。
  天鹅的疾病与意外死亡是人们研究较多的课题。现已经发现有许多类似于人类的疾病侵扰着天鹅,如结核病、禽流感、肾病、鸭霍乱、肺炎、卵囊炎、白化病、寄生虫等。由于集群和迁徙的特性,疾病传播十分迅速和广泛,甚至涉及到其他动物包括人类。但直接造成天鹅死亡的原因,除了病死和被猎杀外,近年飞行碰撞和铅中毒是最常见的死因。来自拉脱维亚的报道,天鹅夜间飞行时碰挂高压电线是最主要的致死因素,狩猎和污染居次要地位。奇怪的是铅中毒与猎枪铅弹无直接关系,而与天鹅误食那些在水边垂钓或捕鱼用的铅制品后造成积累性中毒有关。2018年5月14日,四川航空的一架飞机在飞行中突然前玻璃粉碎,后来嫁祸于天鹅撞击。
  看,天鹅的命运似乎全掌握在人的手中。
天鹅高飞 (马鸣 摄)
沙漠之中的“天鹅湖”
  1997年夏季,我有幸帅队参加原国家林业部下达的全疆野生动物普查。这一年的工作范围是东疆的戈壁荒漠。在一般人眼中,沙漠中会有什么动物?
  然而,结果却出乎预料。
  哈密及相邻地区,90%以上的面积属于无人烟的沙漠和连绵不断数也数不清的戈壁。如淖毛湖戈壁、二百四戈壁、三塘湖戈壁、五日劲风戈壁、将军戈壁、南湖戈壁、噶顺戈壁等。许多奇怪的名称还是头一回从地图上看到。不少与湖有关。而这些所谓的“湖”,好象都是人们想象中的去处,海市蜃楼,也许曾经有过。而今,这儿荒凉的吓人,年平均降水量只有34毫米,属于全球最干旱的地区。举目四望,不是百里风区不毛之地,就是风蚀“雅丹”地貌——魔鬼城。每年的大风季节,长途汽车和火车都要停开。1973年4月28日兰新铁路几节车厢被大风吹翻。
迷失在沙漠中的一群天鹅(汪永基 摄)
  7月28日我们来到中蒙边境以西的淖毛湖。干涸的盐泽上留下一些车辙印。边防连附近几处人工鱼池,看上去不过篮球场大小,水浅草深,已无鱼可养。难道这就是“淖毛湖”的缩影?8月1日傍晚,我和队友叶尔波里、周刚终于在大漠深处找到一片湛蓝的盐湖。经过gps卫星定位,确定是海拔258米的英吉库勒(n43°54',e94°48')。“库勒”“淖尔”蒙古语意为湖泊。特别意外的是湖面上竟然有大天鹅、赤麻鸭、翘鼻麻鸭和反嘴鹬等10余种水鸟。这些平日里罕见的鸟类,居然躲进了恐怖的大沙漠,实在是令人兴奋不已而又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怜的是那几只走投无路的国家级保护动物——大天鹅,她们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中吃什么,还能生活下去吗?
  野外考察的几十个日日夜夜,这是最难忘的一天。回到驻地,我在日记中写下这样一段感想:过去曾是水鸟们的天堂的罗布泊、艾丁湖、玛纳斯湖、艾比湖、巴里坤湖……,短短三四十年都变成了一片片盐泽和沙漠,除了动物的尸骨和鸟羽,剩下的就是盐壳、苦水和蔽日黄沙。夕日那样美丽的天鹅、鹈鹕、白鹭、黑鹳、仙鹤、琵鹭……,连同那一望无际、水天一色的湖泊、苇丛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我为沙海中的这一片“天鹅湖”悲哀!
骥骜之气,鸿鹄之志
  在天山巴音布鲁克连续几十年的考察中,“天鹅研究小组”的同事们吃尽了苦头。“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唐·岑参)。在一望无际的大沼泽中,没有现代化的交通工具,没有落脚歇息吃饭睡觉的营房。象当年红军过草地一样,整日在沼泽中穿行,或赤脚趟雪水,或骑马过冰河,或穿一身笨重的橡皮水裤,捂一身的臭汗水。走到哪儿就住到哪儿。好在整日与美丽的天鹅和各种水鸟为伴,却也平添了无穷的乐趣。
  巴音布鲁克天鹅湖,看上去是一条弯弯曲曲的飘带,周围有无数斑斑点点的湖沼。每年3-6月有各种各样的鸟兽来这里度夏和繁殖。这时的沼泽,野鸟们谈情说爱,伴侣相依,占地筑巢,鸣叫声通宵达旦,好不热闹。
  保护区观测站里饲养了五只大天鹅,这几只天鹅每天都要飞出去转几圈才回来。它们是有感情的动物,到了冬天也不离去,哪怕气温降到了零下30–40度(゜c),依然守侯在主人的屋檐下过夜。
深入巴音布鲁克沼泽考察大天鹅(马鸣 摄)
  散养的天鹅同野生天鹅一样,领地观念极强,十分好斗。若有生人来访,必奋起而攻之。一次我趴在草地上给它们拍摄特写镜头,靠得近了些,其中一只雄性天鹅竟然大为不悦,伸长了脖子上前来挑衅。那架势好象非赶走我不可。可我有意要逗一逗它,若即若离地兜起了圈子,真还激怒了天鹅。这家伙伸展开近两米宽的双翅腾空而起向我俯冲过来,令人瘁不及防。不得已只好就地躺倒一滚,以躲避那有力双翅的袭击,在天鹅的追击下落荒而逃。
  天鹅是一种崇尚“忠贞不渝,白头偕老”爱情观的大鸟。自古就被认为是纯洁、献身、守节、忠诚的化身。这并不仅仅是文学夸张,环志研究已经证实天鹅实行的是单配制,即“一夫一妻制”。保护站饲养的五只大天鹅到第四年开始配对,其中正好有一只没有配上对象,性情变的特别暴躁,整天寻衅闹事,发泄愤怒。有时也会飞入沼泽,几天不归,四处寻找配偶。时间久了,亦能领会一个小“对象”。情侣相依,温顺多了。后来这一对亲亲我我的“恋人”在大草原上落了户。
  天鹅忠于爱情,更依恋故土。每到秋季,她们都要到遥远的南方去越冬。来年春天,天鹅列成长队,“人”字形或“一”字形,携家带口沿着原路长途跋涉,披星戴月,数千公里,不辞劳苦,返回故乡。“骥骜之气,鸿鹄之志”(《吕氏春秋》)实在令人钦佩。在配对的个体中回归率最高,可达到87.5%。二龄亚成体或单身汉的回归率较低,但亦有60-70%返回家园。剩下的也许在迁徙途中夭折或越冬时死去。有的则在其它群体中找到了知音,远走他乡。这对于遗传基因交换、减少近亲繁殖、维护生物遗传的多样性是有益的。
  常言道: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天鹅中也有一些不忠于爱情的“丑小鸭”。人们通过dna指纹图谱分析,发现家庭成员中也会出现“重婚”“婚外恋”“婚外孕”,甚至是“乱伦”或“拐走它人子女”的现象。当然,对于那些先天不足或体弱多病的伴侣,被遗弃也符合自然法则。
天鹅,我那梦中的情人
  2013年6月,在柬埔寨金边举行的第37届世界遗产大会上,巴音布鲁克作为新疆天山的四个片区之一,以新疆首个入选地顺利进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在申遗的过程之中,团队经历的酸甜苦辣咸,真是难以言尽。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一只石油队伍从塔克拉玛干沙漠闯进了天山巴音布鲁克草原。随之而来的是横行于草原的巨型沙漠车和在空中飞舞的直升飞机。顷刻间,宁静的高原被隆隆钻井机发出的噪音所淹没。美丽的天鹅湖笼罩在阴云之中。
  石油终究是很实惠的。怪不得巴音郭楞州和静县的一位县太爷在一次工作会议上竟放出“硬要石油,也不要天鹅!”的骇世惊人之厥辞。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拟建水坝和电站的计划被专家们否决之后,有人就一直耿耿于怀,保护与发展的矛盾始终没有解决好。这次县太爷发飙是不无道理的,天鹅保护区始建于1980年,1986年被划为国家级的保护区,并被纳入亚洲的重要鸟区和国际重要湿地名单。但几十年来,天鹅没有给当地经济带来直接的好处,却被当作制约经济腾飞的绊脚石。对于偏远贫困的地区,谁会守着空饭碗去保护天鹅及其它野生生物资源呢?
  二十世纪是人类社会突飞猛进的世纪,同时也加剧了环境恶化和野生动物灭绝的速度。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巴音布鲁克天鹅湖中有上万对天鹅栖息,到保护区建立初期,仅剩下两千余只。主要原因可归结为当地流动人员在沼泽中捡蛋和过度放牧。建立保护区后,数量有所回升。但好景不长,林业部门又给动物园下达了捕捉数百只天鹅的批文。管理部门与执法者联合违法已不是个别现象,但有人却美其名曰“异地放养”、“迁地保护”。放到哪里去呢?钱眼里!只要有钱,什么缺德事也敢干。
  难道纯洁无暇的天鹅也不能净化人类那肮脏的灵魂?
  1996年春天下了场大雪,家畜死亡十几万只。天鹅更是雪上遭霜,上千只天鹅失去了觅食场所,数以百计的天鹅冻饿而死。许多幼小的生灵夭折于卵囊和巢穴内。九月底我们环绕大尤尔都斯统计天鹅数量,只见到150多只天鹅。估计当时天鹅湖中仅剩千余只天鹅。
  天灾与人祸一起扑向巴音布鲁克的天鹅和天鹅湖。除了坐以待毙或远走他乡,还能怎样?
  救救天鹅吧,更确切地说也是救救人类自己!
  巴音布鲁克,这是一个不轻松的话题。
美丽的白天鹅(马鸣 摄)
作者马鸣——曾经担任巴音布鲁克生态站站长——测量天鹅窝和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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